本报首席记者 郑若麟

引言

几年前，法国戛纳电影节曾将金棕榈大奖授予法国电影《围墙》。该片反映的法国中学生教育状况几乎是现实的翻版——编剧和主演贝戈多自己就是一名中学教师。电影以准纪录片的手法，详尽、忠实地描述了法国某中学的现实状况：一个“小联合国”！各种肤色、各种文化、各种宗教信仰的青少年聚集在一起，说着不规范的法语、对学习没有兴趣、质疑那些基础教育“有什么用？”……真实体现了西方社会后殖民时代文化多元化冲击下的教学体制面临的严重困境。这恰恰为今天法国总统萨科齐正在力推的法国高中教育改革写下了非常清晰的注脚。

法国高中教育改革数十年来一直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因为它牵涉到至少250万学生和数10万教师的命运；同时又涉及到法国全球化背景下未来国家竞争力的重大问题，因此在法国历届政府诸多改革措施中，高中教育改革总是最为艰难的一项。从政治角度来看，法国教育领域一向是左翼分子的天下，教师一向是右翼政府的主要反对力量。一些政治评论人员甚至将法国教育界称为“左翼职业反抗军”。据统计，目前法国国民议会、参议院和地方议会中，左翼社会党当选议员有高达40%出身于教师职业。在这种背景下，每次政府试图改革高中教育时，都会遇到来自教师和学生以及左翼的强大压力，而且往往最终导致大规模的示威游行和罢课。最后无一例外，都是政府退缩、改革无疾而终。因此，法国高中教育的问题越积越多。从这一点上来说，萨科齐敢于触摸“老虎头上的苍蝇”，还是需要有一定的政治勇气的。

50%大学新生阅读困难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高中在法国甚至比大学更为重要。高中毕业考出好成绩，就会在日后职业生涯中一帆风顺。法国高中与中国一样，也是文理分科的阶段。除了职业高中和其他一些专门领域的高中（如军事和农业高中专业学校）外，其他普通高中主要分文、理、工科。法国高中毕业会考，可以说相当于中国的高考，凡拿到文凭的人都可以直接进入大学学习。法国高中是青少年进入成年阶段的一个承前启后的关键的三年。

但近年来法国高中教育暴露的问题越来越多。多年的统计显示，中学毕业会考的平均通过率为63.7%。今年有所改善，拿到毕业文凭的高中生达85%。但一些专家“窃窃私语”：那是因为考题“过于容易”了，有“向低看齐”的嫌疑。事实上，这85%的高中生进入大学后，很快就暴露出“庐山真面目”：统计证明，高达50%的大学一年级学生都出现了程度不同的阅读和学习困难，导致其中大部分人不得不留级，甚至被淘汰退学。由于法国大学没有年龄限制，一些学生便转专业继续读大学。但由于其最基本的阅读和书面表达能力出现问题，因此读来读去读不出个结果。这导致法国大学“留学”现象严重。前些年法国媒体曾报道过，有的大学生读了五至六年的一年级，却始终没有能力升上二年级。这证明，法国高中教育出了问题。

“5月风暴”种下了恶果

法国的教育预算在欧洲国家中属于非常高的，高达6.3%，高出经合组织成员国平均水平的5.9%。法国高中教育出现种种问题，主要就是观念上的问题。

对于普遍存在的高中生阅读和表达困难的分析，历来存在两种观念：一种认为这是法国1968年5月风暴后出现的法国学生“重理轻文”造成的；另一种则认为1968年5月的“自由精神”导致对学生要求越来越松、结果造成基础教育不扎实。萨科齐看来相信后者。出现前一种观念也不是完全没有原因。今天法国绝大部分优秀学生都选择了理科，因为理科更容易构筑一个更为诱人的职业生涯；工科则因为往往导向社会中层干部或技术职工而被冷淡。至于文科，更是经过了一个持续近半个世纪的衰退。在法国1968年“5月风暴”之前，文科和历史是属于最具优势的专业。但“5月风暴”后，当时的教育部长富尔误认为大学生不满的根源在于教育与就业之间的脱节，是因为过度重视文科、忽略理工科，导致大学生毕业后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所致。因此政府推行了一系列改革，大大加强了数学和其他有助于青年进入职业领域的有关培训。然而，近半个世纪以后，青年就业状况并没有改善。今天在18至25岁的法国青年中，失业率高达25%，几乎是全国就业人口失业率的2.5倍。失业青年直接造成了法国社会、特别是失业集中的所谓“郊区青年现象”。2005年法国郊区青年骚乱曾轰动全球。与此同时，高中毕业生的法语阅读和书写能力却大幅下降。显然，基础教育失效才是法国高中教育的主要问题。

勾画高中教育改革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