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羊城晚报报道,以「加工贸易」名噪一时的珠三角,在过去数十年中涌现出无数家族企业,相当多的企业是「父子兵」上阵。然而不知从何时起,越来越多的企业家开始抱怨下一代不愿「接班」。中山大学管理学院教授李新春的一项调查显示,在珠三角经济重镇佛山,仅有四成多的企业家子女愿意接父母的班。
喝了洋墨水
不肯来接班
周女士在中山拥有一家颇具规模的纺织厂,年过五旬的她希望儿子接班,但高中就已经留学美国的儿子在国外结婚生子,早成了地道的「香蕉人」。周女士说,自己年轻时忙著打拼无暇顾及孩子,早早将他送出国,到如今,她几次想把儿子「抓」回来。「原来还想著我们多点飞出去看他们,但现在老了,飞都飞不动了。」周女士觉得,如果最终真的无人接班,一大盘生意只能忍痛割爱。
从事煤炭、新能源行业的周先生也面临同样的烦恼——独生女儿不愿接班。「这个行业很多时候要与政府打交道,女儿在国外待了很多年,她不喜欢也适应不了国内的办事风格」。
「我身边的熟人裡,一半以上的孩子不愿意接父母的班。」许小姐,广东某知名运动服饰品牌老闆的独生女,她在澳门长大,大学毕业后到英国留学。据她观察,身边企业家的下一代基本上都有海外留学背景,不少人早在高中,甚至初中就已经到国外读书。「普遍来说,出国越早的对 接班 二字越反感。」许小姐说,「很多企业家白手起家打出一片天地,下一代的物质生活环境优越,很大程度上已经丧失父辈的拚搏精神,另一方面,也已经无法适应国内的情况。」
「老一辈从事的多是製造业,这些行业已经成为夕阳行业。」陈立冬,「80」后,深圳南山区华侨城一家酒吧的「少东」。陈立冬的父亲是深圳一家印刷厂的老闆。从英国留学回来的陈立冬学的是设计,对于接掌「老窦」的产业毫无兴趣。「一大早去工厂,中午吃盒饭,晚上盯著工人加班,还要常常和工人 讲数 加工资。」陈立冬说,一想到如果接管老爸的生意后自己也要过这样的日子,就觉得人生索然寡味。
不愿走老路
想闯新天地
许小姐也分析,第二代不愿接班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家族企业从事的产业「老化」,缺乏吸引力。第二代们往往提出做自己感兴趣的行业,希望父辈成为其强大的财政支持。从家族企业的角度来说,往好的方向看,这可能意味著家族产业链的拓宽,或将导致珠三角相当多的家族企业出现这样的情况——老一代守著老行业,新一代开拓新产业。
相比起老一代的发家路径,不少企业家下一代锺情在新产业中寻找机会。父辈做原有产业,孩子另起炉灶。譬如佛山的兴发铝业。兴发铝业的创始人是囉囌,但他儿子却选择在陶瓷业内打拼。中山大学岭南学院财政税务系主任林江也在观察中发现,相当多的企业家下一代虽然另辟天地,但还是选择了与父辈行业有关联的上下游产业。如志高前董事长李兴浩的儿子现在国外一家贸易公司,从事的也是空调销售。
引人注目的是,金融领域成为不少企业家下一代充满热情、锐意开拓的行业。「我的一个朋友,父亲开厂,儿子在其支持下出去搞风投。」许小姐透露。杨先生,广州一家基金公司的投资总监,他告诉记者,儘管父亲在潮汕地区的五金生意做得相当不错,但自己对此毫无兴趣。
调查中记者还发现,导致家族企业子承父业「降温」更深层的原因是,不少老一代企业家自身开始呈现疲态。
「普遍来说,老一辈多是上世纪50年代、60年代出生,离 交班 还有5至10 年,这段时间连他们自己都觉得不好捱。」陈立冬告诉记者。以自己父亲的工厂为例,最近两三年,工人涨薪达25%。与此同时,去年到现在,原材料涨了20%-30%,厂房租金从2008年的8元/平方米涨到15元/平方米;工业用电以前一度是0.8至0.9 元,去年已经涨到1.2元。
「不少生意只是维持给员工 出粮 。」陈立冬评价。
从事服装销售的赵女士去年关掉了在广东的好几家门店。「做实业赚钱艰难」。
交棒并不难
接班不容易
然而,正当很多企业家的下一代选择「逃离」接班的同时,也有不少人接过父辈手中的事业。对他们来说,「接棒」是条并不好走的路。
「老一辈从事的是传统产业,需要转型升级,但向什麽方向转?这需要深厚的积淀和智慧。」许小姐分析,这是「接班」面临的首要问题。许小姐留学回国后,曾经尝试接手家族部分产业,但很快发现,「企业家不是读书读出来的,是做出来的」。
2011年年底,东莞相关机构发佈的《东莞新一代民营企业创业者调研报告》显示,相当部分上规模的企业已进入待接班阶段,接班人中出生在上世纪80年代的占32%,他们将面临打造新型产业、建设新团队等一系列挑战,任务艰巨。
「报告」还认为,优越的成长环境,让众多接班人缺乏吃苦耐劳的坚韧意志和开拓创新的莞商精神。虽然总体上能继承父辈的谦逊、低调、务实,但在开拓创新、经营管理能力、待人接物及个人文化素养方面,仍有待培养提升。
除了自身能力的不足,父辈多大程度放权,对于接班人来说也是一道考题。目前,完全信任、彻底放权给下一代的企业家非常有限。许多「接班人」虽然身居要职,但决策权实际仍在「太上皇」手上,暂难施展拳脚。
在林江接触过的企业家中,他发现,老一代人最担心的是下一代能否把控全局, 因为当下正是企业转型升级的关键时期,普遍出现经营困难的局面,这增加了父辈完全放权的难度。
粤六成企业主
不愿江山旁落
广东省工商联去年一项相关调查显示,61.8%的企业主希望将来由子女接班,在他们看来,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若非万不得已,绝不能交给「外人」。
据记者瞭解,目前A股上市的所有家族企业中, 一、二代同时任职的只有276家,约佔四成;二代已正式接班的有45家,仅佔7%;港股上市的内地家族企业中,由第二代接班任董事长的比例更是只有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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